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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爆發 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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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*

想著這些事,門鈴響了。遠山站起來開門,門後出現一張男人的臉。

“啊,你過來了。那麽先進來吧。”

遠山說道,轉身走向廚房櫃臺。他從櫥櫃又拿出一只空杯來,“請把門關上”。關門聲應聲而響。遠山不免苦笑,卻發現來人不止一人。在那張熟悉的臉背後,跟的另一個年輕男人。

“這個是?”他不禁發楞。

駱平看向了沙發角落,根本不想理會他,徑自沖了過去。

志淳對他稍微點頭,聲音發窘地說。

“你好,我是駱平和青燈的朋友。”

遠山依然露出迷惘的神色,顯然對這號人物沒有印象。他同樣也不知道志淳來這裏的目的。

志淳則在想,自己是不是來錯了。眼前的成熟男人他從來沒見過,一路也沒聽駱平有所解釋。駱平那副樣子,顯然不想解釋什麽。

俞駱平把身上衣服脫下,罩到青燈身上。接著他站起來面朝遠山。

“衣服呢?”

“我什麽也沒做。”

“你回答我,衣服呢?你藏哪去了?”

霍遠山咬著下顎歪過頭去。

“書房。”

“拜托你了。”駱平一臉懇求,望向志淳。

志淳瞄了眼遠山,後者像聽也沒聽到的僵立原地。“抱歉了。”志淳低喃,走向指示的書房。

親眼見志淳進書房,俞駱平說道:“我以為你是來找我好好談的。”

“我確實是。”

“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。”

他雙手摟緊青燈,目視遠山。

“我會帶她走。”

一聽這話,遠山笑了笑,僵化的臉笑著生硬,他伸手揉搓臉孔皮膚。

“那之後呢?你的學業要怎麽辦?你們兩人要到哪去?姑且將這些先前條件斥去。以後的生活打算如何過?憑借你半途輟學,毫無關系的背景,還是你想要青燈出去工作賺錢?”

“這些都和你沒關系。”

“你以為霍家會輕易放棄?”

遠山把杯子碰地擱下。

“你們所謂的霍家,在我看來根本沒什麽。”面對遠山鐵青的臉,駱平毫不畏懼,幾近咄咄逼人。他直視著遠山堅決說:“也只有你們會為那種東西自豪。什麽家族血緣,什麽高人一等,出身就是終點論,我早就聽厭了。究竟你們到底怎樣,我不感興趣,根本與我無關。無論你們是富裕或是貧窮,也只事關你們而已。所謂的霍家,你去跟別人說或許還有點用。”

“血緣呢?青燈可是如假包換的霍家子孫。”

“那種東西我確實抹不去。”頓一頓,駱平聲音低沈道:“至少我可以努力不讓她在你們這種人身邊繼續待著。”

“啊。”遠山笑道:“看起來你對這四年來這種相處方式相當不滿。只是一直在忍著嗎?你的耐性還真是好。……你說我們這種人。我想要好好問一問你,你認為我們是你所不齒的人,那麽你又是什麽人?”

志淳拿了衣服從屋內出來。他在床底下發現藏的衣服,拖出來時撣了撣上面灰塵。他再走出屋內,發出一點聲響,原本對峙的兩人將眼神投來。客廳彌漫不正常的沈默。他把衣服交給駱平,與駱平交換位置。

青燈的手依然藏在胸下。駱平將衣服輕輕塞進她臂彎裏,他摸摸青燈的頭發,感到她身體輕微的顫栗。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湧上心頭。他在想,何必把她逼成這副模樣?

“我不是好人。我做過很多爛事。”駱平說道,面無表情:“這我承認。我不會像你們,套上虛偽的外表,還要自詡正人君子。”

“看看啊。”遠山低聲笑了。“虛偽的外表。你跟青燈的說辭真是一模一樣。所謂虛偽的外表,你們就沒有嗎?你不如好好地問一下你旁邊的那個女孩,究竟有多少次,她以虛偽的外表面人。有多少次自以為掌控了一切,就算戴著面具,當破掉一個洞,展露在我們面前的可是腐爛潰敗。怎麽?臉色青成這樣,說不出話了嗎?你說你不虛偽,不如把四年前那件意外的真相說出來?”

四年前,意外?志淳大吃一驚,看向旁邊兩人。他們面色蒼白,尤其青燈,嘴唇不斷顫抖。志淳心想,究竟發生了什麽。難道不是單純的意外?難道——他的心底湧起不好的預感,就是甩不掉,他痛苦地想要抱住腦袋。

“你別信口開河,你根本什麽都不懂。”

說到一半,駱平就被打斷了。

“那根本不是意外吧!是蓄意殺人,是你們這兩個殘忍的魔鬼犯下的屠行,是違背倫理道德,喪失良性的惡行。”

“你不要亂說!”

駱平大吼,忍無可忍。他發現青燈像發條壞掉的娃娃抖個不停。就知道遠山戳中不該觸及的領域。

“被我說中了,所以惱羞成怒吧。你們偽裝得真好,要真論虛偽,沒人比得過你們兩個。兩個自以為是的臭小鬼,以為想掌控社會,其實早就把柄暴露出來。”

遠山搖了搖頭,深吸一口氣。

“那位小友的表情看起來也相當震驚呢。我猜也是。雖他自稱是你們的朋友,但其實你們一直都沒把他當朋友看吧?你們兩個自私鬼,搞不好一開始接近他就是想要利用他。仔細想一想吧,就像她偷偷接近到我書房竊取資料一樣,任何人都是他們的利用對象,說到良心這種東西,對於弒父弒母的禽獸來說,根本一開始就不存在吧?”

“你停止……別再說了。拜托你。”從角落發出細微痛苦的低吟。青燈的聲音讓駱平更憤怒了。

“你懂什麽?你什麽都不懂還大放厥詞。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。”

“證據嗎?”遠山扯開笑容:“證據就在她那張臉上不是嗎?”

他把視線從茫然的志淳臉上移開。

“那種指甲的鋒利程度,一看就不是男性。只有女性做過的假指甲會劃成那種痕跡。”遠山歪著頭,像回憶當時,低沈的聲音緩緩流出:“因為做了註定被社會打下地獄的事,卻還妄圖想要掩飾,繼續心安理得生活,所以故意用化妝掩蓋。青燈的化妝技術我有見識過,相當高超,明明塗了很多,卻像自然膚色一般。哈……說起來,真是托那次英文競賽的福,否則我也不會看出她原來是化妝的。”

遠山的話到一半戛然而止。駱平抓住了他的衣領,威嚇道:“你再說一句試試看?你再隨便捏造事實試試看?”

“我說的都是事實罷了。”遠山撇過頭去,沒有露出被嚇到的神色,“究竟有多恨,才會想要殺了他們呢?再怎麽說也是父母,真的有做那麽十惡不赦的事嗎?是奪了你們自以為美好的人生,還是逼良為娼?……搞不好到頭來,只是你們兩位沈浸在悲劇故事的主角中,覺得所有人都欠你們,所以做任何事你們都處在道德標準線上可以肆無忌憚?”

“不要說了!”

青燈忽地跳起來。她捂緊耳朵,不斷不斷搖著頭。

“青燈……”

志淳剛喊一聲,她就赤著腳跑進了不知哪個房間。一瞬間客廳再次陷入深淵的沈默。只有門悲傷甩上的巨大聲響回響。

“看。”

打破沈默的是遠山。他低沈的聲音說:“駱平,這就是待在你身邊的青燈。你看到了嗎,她現在變成現在,都是因為你啊。”

俞駱平有好半晌無法回過神,僵僵地一徑瞪著他。

“你還看不出來嗎?她根本是沒長大的小孩。所以會被一句話激得受不了,會在被拆穿時只一味地逃避。但凡以前只要她不在你旁邊,就不會變成這種長不大的性格。你還有資格說要帶她遠離我們這種話嗎?你還意識不到是誰害成她這副樣?”

遠山冷冷地轉過眼神。背對著他“一個人無法做到的事,兩個人就會給她勇氣,一次又一次地縱容那種犯罪,最後就會釀成無法彌補的後果。真可惜,青燈一早遇到的是你。就算是其他人,也不會變成這副樣子。”

“志淳,拜托你。”駱平扭頭,忽然低聲說。志淳還沒反應過來,遠山已大步向青燈在的房間走去。

駱平緊跟在後,就像逮住獵物的獵捕者。

“到底為什麽非得逼她到這種地步不可呢?”

遠山頓住了腳步,皺起眉頭。

“你要做什麽?”駱平問。

“跟你無關吧。”手已握上把手,霍遠山卻彎起嘴唇。“不妨告訴你。我在警局有認識的人。四年前的案子要翻出來根本不難……”

他笑著聳肩,又轉過身去。這一次他握著門把手的手沒有再用力。一聲沈悶的響過,這個身材偉岸修長的男人,像慢鏡頭般,在駱平的眼底漸漸倒下。

志淳察覺不對勁,飛跑過來,一看面前場景,喉嚨好像卡住,大驚之下說不出話。

“結束了。”

駱平吐出字眼,蹲下腰,將本該在吧臺上的紅酒瓶扔在一邊。

志淳吞咽口水,“駱平,你……”

他不敢看門口的情形。

那個倒下的身體發出沈悶的聲音。鈍器擊中的後腦似乎是致命傷,酒瓶沒破,完好無損。而單看霍遠山的身體,直覺告訴志淳,這個人,之前還說著話的人,在眨眼之間,很可能已經無法再睜開眼來。

他甚至聽不到一絲來自那具身體的低*吟,一切來得猝不及防。“我打救護車。”志淳馬上反應,掏出電話,面前的門卻忽然打開。青燈出現在門後,居高臨下。“等一下,”她制止志淳道,志淳擡起頭來不解。

“死了吧?”她問,志淳啞然無聲。從那個聲線中感受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,平淡如湖面,一絲漣漪不帶起伏。

半晌,聽到駱平發出低沈的聲音。

“不,還有救。”志淳一說,青燈的大眼睛直直朝他射來。

“駱平是醫學生,比你我都懂。”

“可是那樣也……”

“死了就死了。”青燈換上了原來的T恤短褲,蹲在駱平身邊。她把手放在駱平頸邊,像之前駱平那樣,輕輕地摩挲著他的脖領一帶。“叫救護車也沒用。因為駱平做了這件事,他會以故意傷人罪被拘留。那種事絕對不能發生。”

青燈擡頭說道。她眼中射出的冷冽令志淳不寒而栗。他不禁回想遠山先前說的,四年前,難道是真?真的是他們——?

“志淳,”

“啊?”

“幫幫我們。”青燈以幾乎懇求的語氣:“駱平,絕對絕對不能坐牢。他不應該。幫幫我們。”

“我要怎麽幫……”志淳差點將“這可是殺人”的話說出口。

他看向駱平。駱平並沒有擡頭,將頭埋在雙臂之間。

“明天是周六,他們公司雙休。霍成業出差,他也沒有女性朋友,沒有大事不會有人找到他。所以,”青燈站起身來,“把這件事制造成意外就好。”

“意外?”

“搶劫意外。”青燈環視這條狹窄的廊道。“我們有充足的時間。在那之前做好綽綽有餘。”

志淳沈默不語。

“我知道志淳是好人,絕對不想做這種事。把你拉進來也很抱歉,一旦這麽做就是共犯。”青燈以略微低沈的聲音,以一般女性不會發出的嘶啞聲音說:“可是,除了你以外,我們沒有辦法再信任別人。除了你以外,我們兩個根本是無人可依。這些年就是這麽過來的。沒有駱平的話,我真的會活不下去。所以拜托你,志淳,駱平不能進去。”

說完,青燈彎下腰來。她將身體彎成九十度,志淳被嚇了一跳,趕緊讓她起來。

“這很無禮我知道。但你也聽到了,那個人說話有多過分。駱平所為是不得以。我向你保證,一旦事跡敗露,絕對會向警方承認,是我們脅迫志淳,你一切都是被逼。所以再次拜托了,我們二人的命運,就掌握在你手上。”

志淳的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。他根本不敢看霍遠山。如果有黃金時間,那是多久,現在是否已超過?如果超過的話,叫救護車也來不及……他拼命搖頭,想把這種想法逼走。而青燈好像看穿他的心思,一把將他的手機搶了過去。

“無論如何,我都不會讓志淳你離開這間房子。”

志淳以頗為苦澀的口吻:“這又是何必呢……”

“已經沒辦法了。”

像來自遙遠的過去的一句話重現眼前,青燈一再重覆說:“已經沒辦法了。”

“你們剛才是怎麽上來的?”

“什麽?”

“坐電梯,還是走樓梯?”

志淳微微點著頭:“走樓梯。”他還記得,來時的駱平仰望著這棟公寓樓,說樓層不高,走樓梯會更快的話。

“果然啊。”青燈低喃,把駱平的脖子抱住。

她忽然站起,從廚房拿來了幾只塑膠手套。“他有輕微的潔癖。尤其是處理魚時,一定要戴手套做。”她把其中一只遞給志淳。

“這是……”志淳已隱約猜到幾分。

“就是那樣。”青燈點點頭。“但在之前,要先把指紋都擦幹凈。要小心註意不要把指紋留在上面。然後再戴著手套,把房間裏的東西都弄亂。志淳請你負責客廳那片區域。”

“哦……好,”志淳忍不住問,“非得那麽做不可嗎?”

“必須那麽做。沒有強盜小偷會刻意把指紋擦去。”青燈冷冷說道,冷靜沈著得不像話。“還有不能只翻客廳,書房臥室的抽屜都要翻一遍。存折不要拿,因為沒有小偷會蠢到拿需要密碼輸入的存折。只要現金還有隨身可攜帶的就夠。”

再次,志淳為青燈眼底的冷靜不寒而栗。他深深吸一口氣,抖著手接過手套。這時駱平也默默起身了。在與駱平四目交對的瞬間,志淳不知為何忽然想到,小時和他們一起偷偷溜進圖書館,還有制作備鑰,在大人眼皮子底下犯事種種。他很快撇過了眼神去,痛苦得扭曲著嘴角。駱平撿起酒瓶,小心翼翼擦起上面的指紋。

按照青燈有條不紊的吩咐,他們將屋子翻個遍。沒有發現保險箱之類,青燈說:“他不喜歡那種一眼就會被偷的東西。”在處理書房時,他們將那只手電小心翼翼裝進包裏。

裝到一半時,青燈忽然開口。

“特意不設密碼就是為了讓我上鉤吧。”

他們兩人同時齊刷刷看著她。

“想要看看我會不會動。”她說道,“我確實上鉤了。而且完全沒發現。”

“走吧。”駱平說,轉身出了書房。

到客廳時,青燈說道:“我們三人不要一起出去。”

志淳詫異地看著她。馬上明白過來,點點頭說好。

“我們約在K餐廳見面。請志淳出去後,就直接到那裏。坐計程車沒關系,但最好到稍微遠的地方。”青燈說,“接下來的一小時,我們三人要在一起。”

志淳張大了嘴。見他這副模樣,青燈微微地笑了。她邊笑邊點頭:“也請志淳記住,在下午四點到七點這段時間,我們三個好久不見的老友在敘舊。”

“這是在偽造……”

“志淳跟霍遠山毫無關系。警方不會想到志淳做假證。就算他們懷疑,沒有決定性證據,就無法定論。換言之,我們咬定在一起,不留下破綻馬腳就沒關系。”

說到這裏,青燈翹起嘴唇。“他用我的手機打電話這點也相當好。”她的表情完全不像剛死過人。志淳不禁再次不寒而栗。

“可是,”一直沈默的駱平插話進來。“對外的說法,青燈我和你是不來往的。三個人卻一直湊在一起敘舊,很不合理。”

“確實是如此。”青燈皺起眉來。

“所以你們兩個在一起會比較自然。”駱平看向墻面的時鐘。“我在此前有在咖啡廳買甜點,收據放在袋裏。買的是青燈愛吃的甜點。那個袋子志淳你應該有留著吧……”

他看向志淳,志淳微微點頭,示意放在玄關的地方。

“那你怎麽辦?”

“我只要說我在家就好。”

“在那之前呢?”

駱平微偏頭:“當然是上完課就去圖書館。”

青燈笑了。“但你根本沒去。也沒留下任何去過的痕跡。”

“那種偌大的圖書館裏有人記得誰去過才叫奇怪。就算監視器,要從裏面找出有無人去過,這是項相當浩大的工程吧。”駱平笑了笑,“有完美的不在場才反而叫人奇怪。大多數人都無法證明才是真的。”

青燈逐漸正色。聽了駱平的一番話,她反覆咀嚼,微微點頭。好像覺得沒什麽問題。

“我把筆電帶走,把裏面的東西刪幹凈後,我會妥善處理。”駱平招招手,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
“你千萬註意,不要被人發現。”

“不會的。”

門開了,駱平的身影在黝黑的廊道間消失。青燈像全身抽光力氣,蹲到地上,終於不堪重負。“好累。”她揉著眼睛,喃喃自語。

“其實我剛好七點有預約的餐廳。還沒來得及取消……”

青燈茫然地看著他。

“預約好的啊,那就更好了。”青燈眼神放光。

志淳禁不住想,這與之前那個崩潰到低吟著要闖進房間的是同一人嗎?不,絕不是。明明現在和剛才吩咐著諸多事樣,在那種情況還能沈著應付的角色。他怎麽樣也無法跟之前的青燈聯系。

自己做了件正確的事嗎?

他也茫然起來。望著臥室門口的那具屍體,茫茫然地不知所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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